◎◎孙 瑾 曾致纯
“十五五”时期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、实现外贸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。绿色技术创新不仅是破解资源环境约束的关键举措，更是重塑国际竞争格局、引领全球发展潮流的重要抓手。推动绿色技术创新与出口升级深度融合，是顺应时代潮流、把握发展主动的战略选择。
2025年是我国“十四五”规划的收官之年，也是“十五五”规划谋篇布局的关键节点。在“十四五”期间，我国对外贸易领域斩获了令人瞩目的成果，经贸大国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。然而也要看到，近年来世界经济增长放缓，全球贸易环境发生深刻变化，各种贸易摩擦冲突愈加频繁，2026年1月1日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将正式生效，“十五五”期间如何应对国际形势变化、实现出口转型升级成为当前我国对外贸易发展的关键议题之一。
随着2021年“双碳”目标被纳入“十四五”规划，绿色贸易逐渐成为对外贸易高质量发展的主题与未来趋势。2024年，中共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《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》明确指出，需主动顺应贸易绿色化浪潮，为推动外贸高质量发展指明方向。随着全球贸易格局不断演变，绿色贸易展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。其中，绿色技术创新作为驱动绿色发展的核心动力，能够为中国贸易高质量发展和出口转型升级提供有力保障。
一、绿色技术创新在贸易领域中的多维应用
绿色技术创新并非单一维度的技术改良，而是能够减少环境污染、降低能耗强度、改善生态环境的各类创新活动，涵盖产品、工艺、技术等多个方面。与传统技术创新相比，绿色技术创新旨在降低对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，实现可持续发展，追求经济与环境的协同发展。2022年国家发展改革委、科技部印发《关于进一步完善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实施方案（2023—2025年）》，以进一步完善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，充分发挥绿色技术对绿色低碳发展的关键支撑作用。
在全球绿色低碳转型的大潮下，绿色技术创新已深度嵌入出口贸易的全链条、各领域，成为重塑全球贸易格局的关键变量。传统出口商品正在被注入绿色基因，全新品类的绿色产品出口规模迅猛增长。根据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发布的《中国绿色贸易发展报告2023》，我国绿色贸易规模一直保持持续增长态势，2013年至2022年中国绿色贸易年均增长率达3.18%，在全球绿色贸易中占比提升2.3个百分点。2025年1月国务院新闻办“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成效”系列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数据显示，2024年我国绿色贸易领跑全球，我国绿色产品不仅丰富了全球的供给，也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和绿色低碳转型作出了巨大贡献。在绿色能源领域，我国风电设备出口额增长71.9%，光伏产品出口连续4年保持在2000亿元以上，锂电池出口量达到39.1亿个，创历史新高。在绿色交通领域，我国铁道电力机车的出口规模连续5年实现增长，同时电动摩托车和自行车在海外市场表现强劲，年度出口额首次突破400亿元，电动汽车出口量首次突破200万辆。
产品的“绿色属性”不仅取决于其最终功能，更源于其整个生命周期的碳足迹和环境表现。通过应用工业互联网、数字孪生、人工智能优化等先进技术和工艺，出口企业正在实现生产过程的能耗、物耗和排放最小化，这直接降低了产品的隐含碳，使其更能适应未来的碳关税政策，从而提升成本竞争力。与此同时，领先的出口企业正将环保要求向上游供应商延伸，构建全链条的碳核算体系、绿色采购标准和追溯机制，不仅是对国际品牌商和法规的响应，更是构建稳定、可持续、负责任的供应链核心能力的战略举措。
随着绿色货物贸易不断发展，绿色服务贸易正在成为新的增长点。环境咨询、绿色建筑设计、新能源项目运营维护、循环经济系统设计等知识密集型服务的出口，彰显着中国在绿色服务领域的技术实力和专业水平。此外，数字化技术正在为绿色贸易注入新动能，区块链技术的应用实现了产品碳足迹的透明化、可追溯化；大数据平台则通过优化国际物流路径，减少无效运输，有效降低贸易环节的碳排放，构建更加智慧、绿色的全球贸易体系。
二、绿色技术创新促进出口转型升级
（一）绿色技术创新提升出口产品价值与差异化竞争力
绿色技术创新通过赋予产品绿色属性与技术内涵的双重增值，显著增强我国出口产品的附加值和国际差异化竞争力，扭转传统出口模式下“以价换量”的被动局面[1]。
在技术赋能方面，绿色技术创新推动制造企业加大研发投入，实现环保性能与产品功能协同提升，不仅有效降低资源消耗和环境影响，更使产品符合海外高端市场的严格准入标准。通过嵌入节能降碳、循环利用等先进绿色技术，出口产品逐步从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跨越，摆脱低附加值路径依赖，形成持续迭代的技术壁垒和品牌声誉[2]。
在市场需求层面，随着可持续发展理念深入人心，绿色消费市场呈现蓬勃发展态势，消费者的消费结构发生改变，具备绿色认证和高技术含量的产品日益获得国际消费者青睐[3]。我国企业通过绿色设计、清洁生产和碳足迹追踪，打造具有国际认可度的绿色品牌，能够提升产品溢价空间，实现市场份额和盈利能力双提升。绿色技术创新所带来的差异化优势，是我国出口从“价格竞争”迈向“价值竞争”的关键转变，为我国塑造“中国制造”绿色品牌形象奠定坚实基础。
（二）绿色技术创新推动出口产业结构绿色化与高端化
绿色技术创新不仅推动单一产品升级，更牵引整个出口产业结构系统性转变，实现传统产业绿色转型和新兴绿色产业集聚发展，形成制造能力强、技术含量高、环境效益好的现代化出口产业体系。在传统产业领域，绿色技术创新通过工艺革新、能源替代和循环改造等手段，大幅降低钢铁、化工、纺织等行业的能耗强度和碳排放水平，帮助其突破国际“绿色壁垒”，重塑国际竞争力[4]。例如面对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等新型贸易措施，绿色转型已成为维系传统出口竞争优势的前提条件。
在绿色新兴产业方面，我国在新能源汽车、光伏组件、风电装备等领域已实现从跟跑、并跑到领跑的重大转变，形成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产业链和出口集群。这些高技术绿色产品不仅在国际市场占有率稳步提升，更不断向价值链上游攀升，实现出口结构向技术密集型和绿色集约型转变。此外，绿色技术创新还带动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升级，增强我国在国际绿色贸易中的体系化优势[5]。
（三）绿色技术创新强化国际贸易规则适应与话语权
在全球绿色贸易规则加速重构的背景下，绿色技术创新已成为我国增强规则适应能力、提高制度型开放水平的重要依托。在应对绿色贸易壁垒方面，我国企业通过绿色技术应用和国际认证获取，不断提升符合国际标准的能力，有效规避碳关税、环境标签等新型贸易限制措施，保持出口畅通和市场准入[6]。
更重要的是，我国正从国际规则的被动接受者转向主动建设者。通过将国内成熟的绿色技术标准、认证体系和产业实践融入国际规则体系，我国已在光伏、特高压、新能源汽车等领域贡献中国方案，推动形成更加公平包容的绿色贸易秩序。积极参与全球环境产品协定、绿色“一带一路”标准联盟等多边机制，不仅有助于消除绿色贸易障碍，也为我国绿色产品和服务出口创造更有利的国际环境[7]。
三、绿色技术创新促进出口升级战略选择
（一）强化政策保障，加强绿色技术创新引领
绿色技术创新是实现高质量发展和应对国际绿色竞争的关键举措。当前需以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，重点突破绿色技术中的关键技术瓶颈，系统布局碳捕集利用等前沿领域，鼓励绿色技术创新主体积极参与。建立健全绿色技术分类指导目录，明确各阶段发展目标和技术路线，推动创新资源集中投向具有全局带动性的重大绿色技术。
加大财税金融支持力度。设立绿色技术创新出口专项基金，对在绿色技术研发、应用且实现产品出口增长的企业给予补贴。落实绿色技术研发及应用企业所得税优惠政策，对绿色技术产品出口减免相关税费。鼓励银行业金融机构设立绿色金融事业部，创新推出碳排放权、排污权、用能权抵押贷款等产品。积极发展绿色债券市场，支持符合条件的企业发行绿色债券用于技术研发和出口项目。发挥政府性绿色产业引导基金的撬动作用，吸引社会资本共同设立一批市场化的绿色技术创新风险投资基金，专注于投资早期、中期的绿色科技企业。
（二）壮大创新主体，构建绿色创新生态体系
强化企业在绿色创新中的主体地位和主导作用。引导各类企业加大绿色技术研发投入，鼓励龙头企业牵头组建创新联合体，开展行业共性关键技术攻关和产业化应用。支持企业建设绿色技术研发机构，推动绿色技术创新成果转化和示范应用。培育一批具有核心技术和国际竞争力的绿色科技领军企业，带动产业链上下游中小企业绿色转型，形成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的绿色创新生态。
布局建设高能级绿色技术创新平台。整合集聚国内外创新资源，建设跨领域、大协作的绿色技术实验室、制造业创新中心和成果转化基地。推动绿色技术创新平台开放共享，为各类创新主体提供研发设计、检验检测、中试熟化等公共服务。支持绿色技术创新平台牵头承担国家重大科技项目，开展国际科技合作，提升绿色技术源头供给能力和国际影响力。
激发科研机构绿色创新活力。引导高校、科研院所面向绿色低碳发展重大需求，开展前沿引领性绿色技术研究。创新科研组织模式，建立以任务和目标为导向的绿色技术攻关机制。深化产学研用协同创新，推动科研机构与企业共建研发机构和技术创新联盟，促进创新链产业链深度融合。完善绿色技术成果转化机制，激发科研人员创新活力，加速绿色技术成果产业化应用。
（三）拓展国际合作，构建全球绿色贸易网络
积极参与全球环境治理体系。在《巴黎协定》等多边框架下，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，坚持公平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，主动承担和我国相符合的国际责任。深度参与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的环境产品协定谈判，推动建立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绿色贸易规则。加强与国际标准化组织等国际标准制定机构的战略合作，积极促进国内绿色技术标准与国际标准体系的对接互认，提升我国在新能源汽车、光伏发电、储能技术等优势领域的国际标准话语权。通过多边合作机制积极参与绿色贸易规则制定，增强我国在国际绿色治理体系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，为全球绿色低碳转型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。
着力构建全方位、多层次的绿色产业国际合作体系，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际合作平台。以“一带一路”绿色发展国际联盟为载体，深化与沿线国家在绿色基础设施建设、绿色产能等方面合作。支持建设高水平绿色技术国际联合实验室和创新合作中心，促进绿色技术跨国研发与成果转化。鼓励龙头企业牵头组建国际绿色技术创新联盟，推动形成开放包容、互利共赢的绿色产业链供应链体系。积极承办国际性绿色技术展览会和创新论坛，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绿色技术交流合作平台。通过建立政府间合作机制、企业间创新联盟、科研机构协作网络等多层次合作体系，形成推动全球绿色创新的强大合力。
拓展多元化绿色产品与服务出口市场。实施绿色贸易多元化战略，巩固发达国家绿色市场，拓展新兴市场和国家绿色产品需求。深入研究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绿色标准和市场准入政策，推动绿色产品与服务的定制化开发和精准化营销。支持企业通过跨境电子商务、海外仓建设等新模式拓展国际营销渠道，建立全球化的绿色产品营销网络。鼓励环境咨询、碳资产管理、绿色认证等专业服务走出去，培育绿色服务贸易新优势。加强中国绿色品牌的国际推广力度，讲好中国绿色创新故事，提升中国绿色产品和服务的国际认可度。
（四）壮大人才队伍，培育绿色技术创新人才
构建多层次、国际化的人才培养体系。要面向全球绿色科技与产业发展趋势，完善全链条人才培养机制。支持一流高校设立绿色交叉学科，推动校企共建现代产业学院和人才培养基地，培养具备技术创新、产业实践与国际规则视野的复合型人才。强化职业教育与绿色产业需求对接，开发绿色职业技能培训体系，提升技术技能人才专业素养。完善继续教育体系，开展绿色技术领域专业技术人员高级研修项目，系统提升从业人员绿色技能水平。
加大高层次人才引进与激励力度。实施更加开放的全球绿色英才引进计划，建立全球绿色技术人才数据库，精准引进海外高端人才和创新团队。落实科技成果转化收益分配政策，提高科研人员成果转化收益分享比例。鼓励企业实施股权激励、期权激励、项目收益分红等中长期激励措施，充分激发人才创新活力，打造具有全球竞争力的绿色技术人才高地。
四、未来展望
“十五五”时期是我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、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关键时期，也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、实现外贸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。面对全球绿色低碳发展大势和国内高质量发展要求，我们需坚持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，将绿色技术创新置于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核心位置，加快培育外贸竞争新优势。
绿色技术创新不仅是破解资源环境约束的关键举措，更是重塑国际竞争格局、引领全球发展潮流的重要抓手。推动绿色技术创新与出口升级深度融合，是顺应时代潮流、把握发展主动的战略选择，是建设贸易强国、制造强国的必由之路，更是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、参与全球气候治理的大国担当。
总体来说要加强战略谋划和系统布局，完善科技创新体系，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瓶颈，强化财税金融政策支持，培育世界一流绿色企业，深化国际交流合作，构建起全方位、多层次、立体化的政策支持体系。通过持续的技术创新、制度创新和模式创新，推动绿色低碳发展成为我国外贸的鲜明底色和核心竞争力。
作者简介：孙瑾，中央财经大学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，剑桥大学经济学院访问教授；曾致纯，中央财经大学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硕士研究生。
本文系北京市社科基金一般项目“区域贸易协定与中国（北京）自由贸易试验区高质量建设的内外战略对接研究”（项目编号：21GLB021）的阶段性成果。
参考文献
[1]万筱雯，杨波，柯佳明.中国工业企业跨国并购对产业绿色转型的影响——基于节能减排视角[J].资源科学，2025，47（2）：389-401.
[2]李冬新，陈浩.绿色技术创新对中国制造业出口韧性的影响：基于“一带一路”共建国家的证据[J].国际经济合作，2025，41（4）：77-90，94.
[3]陈可.绿色贸易壁垒对我国出口贸易的影响及对策研究——评《中国绿色贸易发展报告（2022）》[J].生态经济，2023，39（4）：230-231.
[4]邵汉华，王庆祥，何铿辉.绿色技术创新对省域减污与降碳协同水平的影响及其驱动机制[J].经济地理，2025，45（1）：17-24，35.
[5]康翠玉，史桂芬，郭晓齐.绿色金融促进碳减排的路径与作用机理分析——基于绿色技术进步与产业结构生态化视角[J].税务与经济，2025（2）：87-99.
[6]陈绍晴. 代谢视阈下的低碳城市管理[M].广州:中山大学出版社，2023.
[7]亚瑟·汉森，赵英民.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30周年 致力于中国环境与发展转型[M].中国环境出版有限责任公司，2022.
（编辑：蒋天羚）
